杨妡瞪他一眼,“不行,再过会儿孩子就该回来了。”
魏珞唇角微翘, “我跟泰阿说,让他们吃过午饭再回。”
“你……”杨妡忽地无言以对,扯过薄毯将自己从头到脚包了进去。
来宁夏的头一年冬天,她就怀了身孕。
张氏既欢喜又担忧,本想让她回京都待产,又怕一路劳累太过折腾,便将自己身边已经嫁人的素罗两口子打发了过来。
素罗伺候着张氏生了杨嶙跟杨崎,她相公是玉屏山下那个田庄管事的儿子,会打猎也略略通些药草。
虽说顶不起事来,可总比红莲蓝蒲她们几个黄花大姑娘管用。
正巧,京里募集了粮草军需往那边运,李昌铭发话说可以跟随军队一同前往。
张氏惊喜万分,把家里吃的穿的用的收拾了一大车和杨姵准备的一车东西,都让素罗两人带了去。
有了这些物品,杨妡的孕期过得相当不错,可生产时却受了许多苦楚。
因为头一胎没有经验,杨妡又为着孩子没少吃东西,结果孩子太大,卡在骨缝里迟迟不肯落生,直疼了六七个时辰,险些因为力气不足晕死过去。
幸得,西安府一个千金圣手正在宁夏镇游历,魏珞从李昌铭口中听过他的声名,早早将他请在府里。
那千金圣手隔着帘子教导稳婆按摩,又熬了一大锅苦药迫着杨妡吃,终于生下个七斤六两的大胖小子。
孩子眉眼酷似魏珞,肤色却比他白净得多,因为长得大,皮肤也不似寻常孩子般皱皱巴巴的,很是漂亮。
丫鬟婆子们都稀罕地围着婴孩看,魏珞却跪在杨妡床边,将头埋在被子上,久久不愿起身。
再抬头,眸底一片赤红,而腮旁亮晶晶地闪着水样的东西。
杨妡叹口气,却不说破,笑着催促他,“屋里血气重,待会儿她们还得进来收拾,你去给爹娘写封信说一声,他们肯定惦记着呢,对了,顺道让爹爹取个名字。”
“嗯,”魏珞应着起身,仍是不愿离开,握着杨妡的手低低道:“这一个孩子足够了,以后再不生了。”
杨妡浅笑,“又说傻话,人家都说儿女多是福气,方元大师不是算着我能生四五个?”
“有你陪着才是福气……你不知道,我刚才……”魏珞哽咽着却是说不下去,将脸贴在了她手上。
时值八月,天还暖着,屋里门窗紧闭密不透风,他的脸却湿冷一片,又有短短的胡茬,刺着她手心,也湿了她的心。
杨妡给孩子取了乳名叫做“全”,大家都全哥儿长全哥儿短地叫。
洗三时,杨妡身子还没好,就没正经过,满月时则请了街坊邻居和魏珞同僚的家眷好生热闹了一番。
等京里送了信并满月礼来,已经是冬月中了,正赶上过百岁。
杨远桥给孩子取了大名叫做“旻”。旻,指秋天,是个很平稳的名字。
而李昌铭也取了名,叫做“昶安”。
杨妡暗自嘀咕,孩子大名小名都有了,他横插一脚算什么意思?
魏珞却很高兴,乐呵呵地说:“等全哥儿长大了,把昶安当成表字。”
男子都是快及冠或者有了功名之后才被长辈赐字,这可好,一个刚百天的屁孩儿竟连表字都有了。
杨妡斜眼瞧瞧魏珞,好似他这个当爹的都没有表字。
魏珞猜出杨妡心思,笑道:“我有没有字不算什么,儿子肯定要比我强。”顿一顿又道,“我打听出来了,难怪那个千金圣手到宁夏来游历,原来是王爷曾给他写过信,让他约莫着日子来瞧瞧。”
杨妡沉默不语,视线落在炕桌上的信上。
是杨姵写的。
厚厚的十几页,大都是关于小世子李昕的,他吃了什么饭,说了什么话,有多聪明多可爱,事无巨细样样往外显摆。
显摆完儿子又写李昌铭。
平白无故地,李昌铭竟是厌了那两位侧妃,原先安排的每月各人侍寝三天,可每到安排的日子,李昌铭要么歇在外书房,要么歇在正房院,竟是不愿踏足跨院。
杨姵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撵着李昌铭往侧妃那里去,却比往常待李昌铭更尽心。
杨妡很为杨姵高兴,偶尔也会想起那个炎热的夏天。
李昌铭往酒里下了药,将她诱到净房。
现在想来,她忍一时之气也是对的。至少杨姵对李昌铭仍是全心全意的仰慕,而魏珞……自打他们来宁夏,每年的粮草军需都及时且充足,从不曾有过克扣。
如果没有李昌铭在京都催着,想必没有这么顺当。
因为不担心军资,魏珞将全副精力都用在练兵上。
全哥儿出生第二年,天气格外异常。春天刚播完种就开始倒春寒,紧接着就是长达三个月的大旱,到秋天农田里几乎颗粒无收。
刚入冬,瓦剌就集结了十万大军在边关抢掠,宁夏百姓内受饥寒之苦外有战乱之患,惶惶不可终日,便拖家带口成群结队地四处逃亡。魏珞本打算将杨妡并孩子送回京都,但杨妡不同意只得作罢。
魏珞驻守镇远关,连年都没有回家过,直到出了正月,瓦剌人终于退兵,才回了宁夏镇,一进家门,看到杨妡明显隆起的小腹,满脸的不可置信。
杨妡吃吃笑:“你走时就差不多两个月了,又过这么久,也该显怀了。”
魏珞气狠狠地说:“你竟然也不告诉我一声,世道这么乱,万一……”脸色一变,终于没敢说下去。
杨妡笑道:“外头乱可也没乱到咱们府里,大家都知道你领兵在前头打仗,再说还有泰阿他们在。”
魏珞瞪着眼没再说话,又觉得满心里燥热下不去。
这四个月腥风血雨刀剑丛里过,好容易回来温香软玉抱在怀,亲了搂了,却是解不得渴,夜半时分起来喝了好几盅冷茶。
杨妡哭笑不得,忍着手酸替他纾解出来。
这次有孕,杨妡得了教训,待到八~九个月份上就不再大吃大喝,而是有意识地控制了饭食,走动却是多了,每天趁着正午暖和的时候都在院子里溜达。
魏珞先后请过几个稳婆来摸过肚子,都说胎相极好,孩子也不大,肯定能够顺利生产,可他还是不放心,距离产期尚有一个月就到西安府把那位千金圣手请到了宁夏。
六月初二,杨妡顺顺当当地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可也巧,孩子刚好六斤二两。
杨妡便给孩子取名“顺”。
顺哥儿体格小,却很机敏,刚满周岁就能迈步走了,现在还差两个月两岁,已经跑得很是熟练,跟在全哥儿身后寸步不离。
哥俩儿在后院里玩泥巴玩沙土,不到饭时不算完。
杨妡被这两个淘气包闹得筋疲力尽,夜里头一沾枕头就能阖上眼。
魏珞体恤她辛苦,不愿吵醒她,可心底的渴望却压不住,苦忍了好几天,终于下决心将孩子们扔给了泰阿。
泰阿与红莲成亲后,在距离魏府不远的地方置办了座一进小院落。
这两人都是信得过的,魏珞毫不顾忌地说:“让他们能多待就多待,最好在你那里过一夜。”
泰阿岂不知魏珞想法,哄着骗着将两个臭小子带走了。
正房里院门紧闭,丫鬟们都识趣地避开了,魏珞终于得偿所愿。
本打算稍事歇息,再来一次酣畅淋漓的,没想到杨妡刚躺在床上就沉睡过去。
魏珞满肚子不甘心,却又不舍得吵醒她,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边,静静地凝望着她。
杨妡已经二十三,眉眼尽都长开,就好似盛开的花朵,正是最绚烂的时候,尤其做了娘亲之后,身上的女人味更加浓郁。
便只是这样睡着,那娴静的容颜已经让他错不开眼睛。
魏珞心动不已,俯身轻轻亲一下她的脸颊,又寻到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她的手仍是纤细白净,却不似先前那般滑腻。
自打到了宁夏,她仿似变了个人,许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洗衣做饭甚至擦桌子扫地,样样干得来。
正房里基本不用丫鬟插手,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重活一世,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魏珞满足地叹息一声,看着杨妡腮边乱发,一时促狭心起,掂起几丝轻轻拨弄着她的脸颊。
杨妡不耐烦地嘟哝两句,侧转了头。
魏珞低笑,不再捉弄她,却往她身边靠了靠,闻着她身上醉人的馨香,也慢慢阖上了双眼。
春风自半开的窗扇吹进来,像是多情人的手,温柔地拂过两人面颊,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结束,再没有番外了。请关注我的新文《严家长女》
多谢妹子们,有缘再见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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