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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当爹那些年——蓝艾草

时间:2021-11-26 00:37:54  作者:蓝艾草
  传菜的小厮在院里跑的飞快,全然无惧夜路不平,迎面撞上刚刚出来的同伴,两人在雪夜的微光之中眼瞧着便要撞上去,却险而又险的避了开去,竟是连盘里的菜汤都不曾洒了。
  邓嘉毓瞧的目瞪口呆:“沈兄,世子这是哪里找来的杂耍班子里的人?”不然传个菜何至于弄的跟演杂技似般惊险?
  沈淙洲上一次进别院,还是金不言出嫁之后,世子数日不见,苏溱溱向定北侯进言,说世子在如意馆寻欢数日未归,他寻了一路,最后才找到了别院。
  二人还未到花厅,廊下便有人喊道:“掌灯——”仿佛军中号令,那灯火便如同夜风之中次第开放的花朵,以花厅为圆心向着四下蔓延开去,整个厅院很快便亮了起来。
  金不语带着酒气摇摇摆摆从厅里笑着迎了出来:“沈大哥来了?”从她身后忽啦啦涌出来四五个儿郎,七嘴八舌唤着沈大哥,内中一人傻呼呼问:“沈大哥旁边那人……怎的有点眼熟?好像我次兄啊。”
  邓嘉毓很想转头离开,假装不认识这蠢货,但最后从花厅里走出来一人霎时便让他停了呼吸,到底也只是喝骂了一句:“邓利云,你皮子又痒了”
  金不语细瞅顿时头都大了,一个沈淙洲已经爱叨叨,外加他的至交好友邓嘉毓,说教的威力简直要乘以数倍。
  如同她与邓利云臭味相投爱玩乐,沈淙洲与邓嘉毓能做多年好友,便是人以群分的最好写照,两人都是同样爱说教的古板性格。
  邓利云的酒顿时被吓醒了一半,揪着金不语的胳膊不肯松开:“完了完了,我次兄来逮我了,兄弟救我!”
  金不语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抚,但邓嘉毓给幼弟的心理阴影显然比较深重,这位拿金不语当救命稻草,只差哭出来了,绝望的凑近她耳边说,:“兄弟,昨儿我在次兄房里偷了一方砚台当了出去,还未与次兄打过照面。次兄定然发现了,你可要救我,不能让他逮了我去挨揍啊!”
  金不语:“……你不会准备拿当砚台的钱为我接风洗尘吧?”
  邓利云哭丧着脸:“……这不是年底了应酬多,手头银子花的快。”又振振有词:“也是兄弟你回来的不是时候,送信的又匆忙,你说你要是年后才回来,待我收了长辈的压岁钱,可不就富裕了吗?”
  “你这是埋怨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啊?”金不语觉得自己的酒都醒了一半,强笑着上前向邓嘉毓打招呼:“二公子怎么过来了?定然是沈大哥大半夜的拖了你过来,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二公子可是别院的稀客,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请了二公子进去?”
  石汝培机灵,窥到邓利云发白的脸色便知其中有故事,当即与常嵘一左一右上前挟持着邓嘉毓便往里拖,还热情道:“邓二哥今日可有口福了,世子特意从苏州带来的厨子,做的一手好菜。”
  邓嘉毓路过金不言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只匆忙间喊出一声:“大小姐——”便被这俩小妖怪撮了进去,余光只瞥见金不言忍笑的表情。
  她好像喝了点酒,心情不错,他想。
  金不语用得意的眼神向邓利云表功: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
  紧扒在她身上的邓利云两眼冒星星,若非当着许多人的面,只怕便要狂拍马屁了,而且对于金不语的策略瞬间露出心领神会的坏笑——邓嘉毓的酒量可不怎么好。
  沈淙洲皱着眉头将邓利云从金不语身上撕下来,推到一旁瞧热闹的管家姜涛身上:“涛叔,邓小公子醉了,不如带他去客房休息?”
  邓利云哪肯放过一出好戏,奋力从姜涛身上挣扎起来,还试图往金不语身上粘过去,却被沈淙洲给拦在了中间,对方不但阻隔了他们好兄弟之间的友爱时光,似乎还打算当庭念叨一番,被金不语拖着往里去了:“沈大哥停!停!今儿可是个好日子,大姐姐重获新生,谁都不许找不自在,让大姐姐开心开心。”
  沈淙洲的胳膊被她牢牢抱着,如同在嘴巴上加了个消*音*器,瞬间便收拾起了数落她的心思,待到被她按在座位上,才记起此行目的:“你想让大姐和离,可不是一日功夫了吧?”
  不然何至于事事凑巧。
  金不语亲自替他满斟了一杯,又使眼色让石汝培等人为邓嘉毓斟酒,也不避讳旁人在场,道:“不错!从他第一次在外面对不住大姐姐,我就想让他们和离了。”她举杯,大约也有了几分酒意,长久积压的话便说了出来:“他算个什么东西?给我大姐姐提鞋都不配!满幽州城算算,除了有个得力些的亲爹,他有哪一样拿得出手?论长相也就一般。”环顾满堂宾客,指着在座诸人:“你们说说谁长的比他差了?啊谁,利云?汝培?还是二公子?哪个不甩他八条街?”
  邓嘉毓:“……”
  邓嘉毓是位守礼君子,头一回见识这种不讲礼数的夜宴,被石汝培托着酒盅灌了一杯酒,从嗓子眼里一路烧到了肠胃,胃里扑出来的火苗烫熟了脸,连带着面上也辣辣的烧了起来,瞬间就从里到外红透了。
  这帮人约莫都有些醉了,通通举杯附和:“对对!咱们哥几个模样哪个比他差了?”且全是一副不要脸的模样。
  沈淙洲:“……”
  金不语仰脖饮尽杯中酒,破口大骂:“得寸进尺的小人,长的差就算了,人品还糟糕,既不能让大姐姐多吃半碗饭,还净给她添堵了,要他何用?”
  石汝培坏笑,碍于金不言在场,只能隔着中间的邓嘉毓与常嵘用眼神交流:长的差人品糟种子还不好,这种男人岂不是废物?
  金不言如同卸下了一身重枷,向金不语举杯:“不语,让你操心了,姐姐敬你一杯!”她向弟弟敬完酒,便笑道:“我今日也累得很了,想回房去好生歇一歇,诸位且尽欢。”
  “大姐姐请自便!”
  厅堂之内数人都起身恭送她,只等她出了花厅,里面又热闹了起来,也不知道谁压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只听得里面拍桌子狂笑的,石培汝大声道:“明儿这话恐怕全幽州都要传遍了……”
  丫环红枣与红梅过来扶了她回房,主仆三人从热闹的花厅里退了出来,缓缓往后院而去。
  红枣见主子皱着眉头,还当她心中存了事,便要逗她开心,道:“小姐猜猜,他们厅里讲的幽州城传遍的可是什么事儿?”
  金不言道:“总不会是我和离的事情罢。”
  红枣红着脸凑近了她耳边低语:“大小姐在军营里自污三年无所出,世子在如意馆可一早便替您辩白了,恐怕是窦大公子……”
  金不言听的目瞪口呆:“种子……”既笑且叹,连眼泪都下来了:“不语也太缺德了,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幽州城内可还有体面人家的女孩儿愿意嫁给他?”
  红枣笑道:“那可就不关咱们的事了。”
  主仆三人回望花厅,灯火灿烂,暖心贴胃,似能融尽一冬的雪。
  当晚,邓嘉毓不出所料被一帮儿郎们灌的烂醉,被邓利云的人扶上马车打包带走,其余人等皆尽兴而归,在别院门口与金不语道别,这个说今日匆忙,没来得及替大姐姐准备礼物,那个说过两日亲自送到别院里,到时候再喝,被金不语一个个拎着脖领子塞回了马车里,笑骂着:“一帮酒疯子!”
  沈淙洲静静站在门口,陪她送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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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金不语摇摇晃晃在舒家医馆门口下了马,沈淙洲要去扶她,被她躲开了,还再三叮嘱:“沈大哥,以后在侯府或是在外面,你还是与我保持距离的好。”
  她送完了客,想起自己踩伤的少年,撑着酒意准备来医馆探病,还特意让厨房装了一食屉热菜点心。
  沈洲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陪她过来,对她划清界限的话充耳未闻,只担忧道:“为着大姐姐和离,你与窦卓的梁子恐怕要结下了,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金不语“嗤”的笑出声:“我不为大姐姐出头,跑去讨好他,你觉得窦卓就会帮我,让我过的舒坦点?”她眯起眼睛盯着沈淙洲:“沈大哥,你还是离大姐姐远一点吧,免得金不弃上门找晦气!”
  沈淙洲:“金不弃为何要上门找晦气?”
  “我不信你瞧不出来金不弃的心思。”金不语头有些晕,抱着马脖子站稳了:“大姐姐成亲前一晚,我看到她靠在你肩头哭,你替她擦泪来着。”这件事情在她心头压了三年,偶尔她也会想,当初若是大姐姐嫁给了沈淙洲,也许要比在窦家过的开心。
  然而很快这个结果就被她否定。
  金守忠不会同意,既使两个人非要在一起,最后还会连累沈淙洲。
  “侯爷对沈大哥很是看重,将来恐怕会给你安排他属意的人选做妻室,你还是不要犯糊涂的好,免得教大家都难做人!”
  沈淙洲不意她那么个咋呼性子,当时竟然没有叫破,但答应了金不言保密,便不能再对外说出去,只能闷声道:“你别胡思乱想!”
  金不语招招手,自有黎英过来扶着她:“我没事儿,只是多喝了点酒,沈大哥还是回侯府去吧,那里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黎杰提着酒菜,黎英扶着她进了医馆的门,沈淙洲听见她的声音穿透夜色:“舒老爷子,我给你提了好酒好菜。”紧跟着舒老爷子的声音响彻医馆:“小混蛋,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吃夜食?”
  他在医馆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打马离开。
  医馆之内,舒老爷子边嫌弃边接过食屉一层一层打开,还拍开酒坛子上面的泥封深嗅,馋相尽显:“猴儿,你这是哪里弄来的二十年女儿红?”
  “苏州啊,从我大姨母家院子里起出来的,待客的时候我偷了两坛子给您老人家。”
  “算你有良心!”舒老爷子倒了一小杯细品,见金不语探头探脑往后面医舍瞧,又忍不住凶她:“你鬼鬼祟祟干嘛呢?”
  金不语索性端了一盘子点心,走路都有点打晃:“您老吃着喝着,我去瞧瞧那人,叫什么来着?”这时候才想起来当初送诊来的急,压根没问人家姓名。
  “独孤默。”
  金不语笑的不大正经:“名字好,人也长的好。”
  舒观云:“擦擦口水吧,省得丢脸。”
  这混帐自小就爱美人,无论男女,但凡抱着她的模样生的好,便咧开没牙的嘴笑的开心,若是弄个面貌老丑的婆子抱着,她便哭的惊天动地,忒有些气人。
  稍长一些,她身边侍候的丫环,跑腿的小厮,以及亲卫侍从,无不是面貌端正俏丽的,她还振振有词:“这叫秀色可餐懂不懂?”就为着多吃两碗饭。
  舒观云行医一辈子,偏对她这个毛病束手无策,扎针用药都不管用。
  金不语才不管舒老爷子的打趣,路都走不稳了还要端着点心碟子,黎英扶着她,眼看着点心在碟子里摇来晃去,险而又险的没有掉出去,只能朝弟弟使个眼色,两兄弟各抱着她一条胳膊架着她进了独孤默养伤的医舍,她巴巴将点心端过去,笑的傻里傻气,谄媚道:“独孤默,我府里新来的苏州厨子,做的点心松软可口,半点不腻,你尝尝?”
  黎英扭头,暗道:世子还是喝大了,不然她总能绷着点的。
  黎杰觉得丢脸,将人按在独孤默床边坐下,招呼兄长一起躲了出去。
  医舍里面,只剩了金不语与独孤默。
  独孤默在舒家医馆里静心养了两日,好汤好药用着,面色好了许多,除了吊着一条膀子,也瞧不大出来别的毛病。
  舒观云也说了,他一路上吃了苦头,得慢慢调养,非一时之功。
  他可听押解人犯的差役提起过,幽州大营对待流放犯人很是严格,入营的杀威棒是少不了的,至于挨了杀威棒能不能活下来,可就全凭体质好坏了。
  这两日他闲来无事,躺的骨头疼,便跟医馆里的药僮闲聊套话,等于说金不语还不知道他名姓的时候,他便将人三代之内的事情都扒了出来。
  金不语大半夜闯进来,喝的一副醉鬼模样,他心里便先警惕起来,起身朝后挪,靠在了床头,面上倒是极为客气:“不知道世子大半夜过来,可有见教?”
  金不语骑马过来,一路之上吸入不少冷风,酒意加重,笑的便有几分轻浮,目光在他敞开的衣领上恋恋不舍的徘徊,爪子还毫不客气摸上了他的脸颊:“见教?”她混沌的脑子里飘过这两个字,捏了一块点心便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见什么教啊?本世子来给你送点心,顺便瞧瞧你伤的可好些了?”
  独孤默出身于书香世家,其父孤独玉衡乃是朝廷重臣,虽名声不佳,但深受今上信重,若非此次科考舞弊案,何至于会被流放到幽州?
  他幼承庭训,天资聪颖,书读的好,容貌又出众,在京里都是同龄人仰望的对象,十四岁便有媒人踏破了门槛,都被独孤夫人以长子年纪还小,尚无功名给挡了回去。
  今上闲时也召他入宫伴驾,闲聊些时政经济,还曾向近臣夸赞:“独孤默聪慧敏达,朕已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入仕为官,一展所长了。”
  他十六岁一举夺得状元郎的头衔,还未跨马游街参加琼林宴,便被牵连进了科考案,打入泥里,世情冷眼尝尽,没想到连这种纨绔子弟都敢来调戏他。
  若是上京城里的独孤默,此刻大约已经用一整盘点心砸在眼前这纨绔子脸上让她清醒清醒了,但被下入大牢一路流放至幽州城的独孤默却忍了下来,只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下,避开了这纨绔的爪子,还客气道:“多谢世子关怀,在下的伤已经好多了。”
  他猜测,说不定她明天便要派人将他送去幽州大营了。
  比起与这种无耻纨绔周旋,在营中做苦役反而更合他意。
  金不语不知对方所想,醉眼朦胧也失去了察颜观色的技能,想什么便说什么,直截了当的问:“你可能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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