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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南默默举起两根手指：
“两轮。”
“成交。”
陈炽听罢，憋了一肚子笑，好心提醒脑子不太灵光的乔岳：“你下回直接......”
直接问舒昀不就好了，何必舍近求远给人当清洁工。
后面半句被占了大便宜的鄢南一记眼刀挡回去。
陈炽讪讪地改口：“鄢南giegie~你快去问宋瑜，问到了我也加。”
鄢南捡起桌角的手机，在微信通讯录搜索宋瑜名字，点开聊天窗口。
今年暑假宋瑜还找他聊过天。鄢南是北京人，宋瑜说自己准备去北京旅游，问鄢南推荐景点。
他只回了两个字：【在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商学院女生宿舍楼和男生宿舍楼相邻，中间有道铁栅栏隔开，楼底下的两座开水站背靠背，时不时有同院的小情侣打完水隔着栅栏互诉离别三分钟之后的异地衷肠。
周凌拎着保温壶下楼打水，二十分钟之后才回来。
自从半个月前她打水的时候偶遇鄢南，人家和她点头致意，她激动了一整晚，之后每天固定同一时间下楼打水，打完水还要四处逛荡几圈，然而幸运女神再也没有降临过。
宋瑜翘着腿在看美妆视频，听到身后水壶落地“咚”的一声，回头：
“轻点，水壶是无罪的。”
周凌搬椅子过来和宋瑜一起看视频，没一会儿，恹恹说：
“我要是和你一样好看，也天天钻研这些。”
宋瑜挽了挽茶棕色的长发，转脸觑她：
“你也很漂亮啊。班长追了你快一年吧？”
周凌耸耸肩：“可是我又不喜欢他。”
她喜欢谁，全宿舍无人不知，甚至朝夕相处的舍友中就有情敌，然而她们互相之间完全没有敌意——敌意的源头是吃醋和嫉妒，她们根本没有机会让对方吃醋，现在还处在追星一般的世纪大同好阶段。
电脑屏幕的微光映着宋瑜姣好的面容，她脱口而出：
“你喜欢的那位，怎么着也要校花来配......”
宋瑜忽而缄口，眉宇闪过一丝郁闷。
就在昨天，宁大校园论坛校花评选落下帷幕，数学院数学系大一新生舒昀高票夺魁，力压蝉联校花两年、熟人盘极大的艺术院舞蹈系大三学姐尔雅，连带着数学院也从歪瓜裂枣和尚庙一举成为宁大知名景点。
宋瑜的名字也在校花评选列表中，不过连前二十名都没进，单纯陪跑凑数
感受到身旁莫名弥漫的低气压，周凌默默回到自己座位。
桌上的手机亮了亮，宋瑜随手捏起来。
只听椅子腿剧烈“哗啦”一声，舍友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没事没事，突然坐不稳。”
宋瑜解释道，垂下的长发遮住了惊喜又兴奋的眼睛。
屏幕上是极简的静物头像，以及两个打招呼的字：【在吗？】
鄢南竟然主动找她！
宋瑜极力忍住狂甩可爱表情包的冲动，定了定心神，装作冷静地回复：
【在呀，怎么了？】
简短的对话，没有任何具体信息，宋瑜已经脑补出各种各样的可能。她沾沾自喜地认为——不管鄢南找她是因为什么事儿，凭他高冷的性格，能主动给她发消息，就说明他对她应该是有一丁点好感的，就算是作为同学朋友的普通好感，也比大部分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女生亲近许多。
鄢南：【舒昀的微信名片分享我一下，谢谢】
对床的周凌正在整理衣柜，忽然感觉宿舍的温度骤然下降，不禁打了个寒颤。
回过头，宋瑜连衣服都不换，穿着紧身牛仔裤就爬上床准备睡觉，拖鞋锵锵踩着床梯，动作幅度很大。
她狠狠将手机砸进枕头里，拉上床帘，骂了句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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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大新校区宿舍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苑，商学院宿舍在四通八达的中苑，而数学院宿舍在最偏僻的北苑，绿化多，夜里很安静。
舒昀游泳回来读了会儿书，身上肌肉隐隐有些酸痛，所以早早洗漱入睡了。
她向来眠好，睡得实，向悦看电视剧的时候一边哼歌一边抖腿也弄不醒她，倒是应臻担惊受怕的，时不时就要提醒她动作轻点。
早晨醒来，细碎朝阳漏进窗帘缝隙，阴暗的瓷砖地面拉出一条刺眼光缝。
舒昀第一个下床，动作像羽毛一样轻。
洗完脸，时间还早，她舀一勺涂抹式面膜覆盖全脸，靠在包裹柔软靠垫的座椅上喝牛奶。
微信“新的朋友”通知栏有两条新消息，昨晚十点十五分，来自乔岳和陈炽。
舒昀一一通过，心里思考他们怎么弄到她的微信号的。
宋瑜给的？不太可能吧？
斜上方床榻上，范诗诗翻身后轻轻喟叹了一声，不知做了什么美梦。
闲来无事，舒昀仰头让面膜充分吸收入皮肤，高举手机，开始观摩学□□陈炽学长的朋友圈。
陈炽还挺爱发朋友圈的，每隔几天就有一条，内容是典型的阳光直男两件套——篮球、游戏、篮球、游戏......
果冻质地的面膜在体温烘烤下微微融化，女孩白嫩细腻的皮肤几乎看不出毛孔，桃花眼认真注视手机，目光随手指动作上下滑动。
舒昀像一位细致入微的侦探，她不仅观察陈炽的朋友圈图文，还会逐条查看共同好友留下的每一条评论互动，揣摩每一句简单对话的隐藏信息。
今年6月18日，陈炽过生日那天，他放在朋友圈C位的礼物照片是表哥送的外星人游戏键盘，而不是女朋友宋瑜送的定制蛋糕和香水。
今年5月11日，他们在一起100天纪念日，陈炽发了一张情侣合照，评论区如下：
乔岳：【人生赢家我炽哥！】
陈炽回复乔岳：【一般一般，世界第三[龇牙]】
宋瑜回复陈炽：【世界第一是lol，世界第二是王者荣耀？】
陈炽回复宋瑜：【[惊恐]今天没玩了，晚上带宝宝吃香喝辣~】
陈炽喜欢打游戏，宋瑜不爽，这是他们的分歧点之一。
舒昀白皙的指尖持续下滑，时间线倒退，陌生的大学生活留影在她眼前纷至沓来。
今年4月3日......
舒昀目光滞住，面部肌肉微微耸动，面膜不小心渗入眼角激起刺痛，她倏地闭上眼。
好想笑。
这是什么绝世沙雕图文？
【刷坑技术哪家强？宁大309找鄢南！】
图片中，四名人高马大的男生在宿舍楼下一字排开，迎着灿烂日光，两边各站有一名笑容慈祥，眼神犀利的宿管阿姨。
靠左的那名阿姨勾着鄢南的手，被全校迷妹戏称为“那个男人”的神仙帅哥露出面部抽搐般的尴尬微笑；居中的陈炽和乔岳共同捏着一张奖状，红底奖状镌刻金字——宁州大学宿管会3月卫生之星！
宋瑜：【？？？】
陈炽回复宋瑜：【我们宿舍获奖了，宿管老师点名表扬本周负责厕所卫生的鄢南同学】
乔岳：【生平二十年没摸过拖把马桶刷的公子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陈炽回复乔岳：【还是李阿姨和赵阿姨栽培得好@李玉凤@赵梅欣】
乔岳回复陈炽：【对，感谢阿姨，我们会努力向鄢南同学学习！】
......
陈炽回复乔岳：【鄢南把我拉黑了？？？】
乔岳回复陈炽：【哈哈哈，你完了！】
乔岳回复陈炽：【？？？他也把我拉黑了[握手][握手]】
差一点点，舒昀就点赞了。
她记得鄢南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冷白色的皮肤干净又高贵。
她忍不住想象——那双手，握着马桶刷，肌肉贲张奋力刷坑，该是一种怎样的性感？
第6章 雪芽银针 般配
周一上午四节通修课，午休时间很长，下午的课三点才开始。
舒昀午饭和范诗诗吃双人份的麻辣香锅，吃完之后嗓子像被油糊了一层，说话的声音都冒着辣气。
诗诗是四川人，嗜辣成性，舒昀吃东西口味不重，但她是唯一一个可以陪着诗诗吃变态辣锅底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外省朋友。
舒昀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从小口味清淡，她之所以学着吃辣，是因为读初中的时候，她的妈妈叶甄找了个来自四川的男朋友。
那个叔叔姓卢，是容州大学的授课老师，为人温文尔雅，口味却和温和的性格截然相反。
卢叔叔早年丧妻，有个刚成年的儿子。他和叶甄交往期间，经常关照叶甄的花店，还会辅导舒昀功课，给她讲一些高深又有趣的学术故事。舒昀很喜欢卢叔叔，不忍心他每次来家里吃饭都迁就她们母女俩，吃一些索然无味的东西，所以特意培养了自己吃辣的本事。
后来，她的扛辣级别从微辣升级为变态辣，卢叔叔却突然消失了。
他消失的原因是个秘密，一个舒昀完全可以猜测出来的秘密。
范诗诗给舒昀递了颗薄荷糖：
“我滴昀，为什么你这么能吃辣，性格还那么稳重？我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躁动。”
舒昀笑着拍拍她的手：“能不能吃辣和性格没有关系的。”
在四川湖南，人人爱吃辣，有性格泼辣的，自然也有安静稳重的。同样，在他们容州，家厨饭店看不到几滴辣油，性格暴躁疯魔的却也不少。
午饭时间，全校人流量最大的中苑食堂内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宋瑜第一万次吐槽宁大食堂重油重盐荼毒学生身体健康。她坐在陈炽对面，拿筷子搅拨搅拨清汤面，把为数不多的几朵油花刮出去。
她提起昨天鄢南问她要舒昀微信的事儿，听陈炽说是帮乔岳要的，她整个人顿时从头到脚都舒爽了。
喝一口清汤寡水，宋瑜忽然抬眼：
“你知不知道鄢南加了舒昀的微信没？”
陈炽眨了眨眼，嘴半张，喉咙口的饭菜吞咽困难：
“他......好像没有。”
昨晚鄢南把微信名片分享给他俩之后，大约十点多，陈炽和乔岳发送好友申请，直到凌晨对方都没回应。
乔岳坐不住了，问鄢南舒昀有没有通过他，鄢南淡漠地回复——我没加。
真他娘，怪装逼的。
男友局促的神情落在宋瑜眼底，她还来不及高兴鄢南没有加舒昀，语气倏地硬起来：
“鄢南没加，那你加了吗？”
几秒钟的无言，宋瑜夺过陈炽放在餐桌上的手机。
陈炽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然而宋瑜并没有看他，她熟练地解锁屏幕，点开微信，轻而易举在聊天界面偏上的位置找到了舒昀浅褐色的头像。
她的头像是一张复古胶片滤镜的照片，照片中背对着镜头看夕阳的女孩是她自己。那时舒昀才高二，留着学校要求的短发，天鹅颈，直角肩，过分美丽的背影让这张照片看起来像张网图。
后来宋瑜但凡见到类似色系类似造型的头像，只要是女生，一律归入心机绿茶婊范畴。
她低头焦躁地点开聊天框，脸色更加铁青。
就在午饭前，陈炽和舒昀还聊过天。
舒昀让他推荐中苑和西苑食堂的饭菜。
人家只发了一句话，他眼巴巴地回了篇小作文过去，从强推、中推到避雷，恨不得把他这一年吃过的所有窗口点评一遍。他发那段话的时间是10点45分，上课时间摸鱼码这么长一篇小作文，可真够行的。
宋瑜炸了，对面的男生则僵着脸默默受着，他觉得自己没做错啥。
陈炽不得不怀疑宋瑜喝的不是清汤，是辣油。
去年年底刚开始追她的时候，陈炽听人说过，宋瑜脾气不太好。
当时他觉得人家姑娘这叫真性情。
现在，他真有点hold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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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午觉结束，舒昀又是全宿舍第一个醒的。
午后慵懒，她难得赖一会儿床，趴在枕头上刷手机。
她们宿舍楼靠外，阳台隔着一片绿化带，正对宽阔的校园主干道。将近下午两点，校道上熙熙攘攘十分吵闹。舒昀撑起身子扫视宿舍一圈......她的舍友们可真是标准的猪猪女孩呢！
手机铃声陡然响起，舒昀飞快爬下床，躲到阳台接听电话。
九月中下旬，暄气初消，梧桐树叶微微泛黄，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
母亲的声音柔软得像早晨的轻雾，问她在大学里开不开心，功课难不难，舒昀一一回复，而后叶甄问了她一个不太对劲的问题。
“昀昀，你和宋瑜......相处得好吗？”
舒昀微怔住，敏锐地捕捉到母亲极力隐藏的不安。
“挺好的，怎么了？”
“哦。那......你认识宋瑜的男朋友吗？”
叶甄自觉说话怪异，连忙解释，
“妈妈就随便问问，你不说也没关系。”
舒昀的心脏蓦然揪紧了，她何等聪明，几乎立刻意识到母亲话中有话。
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舒昀的嗓音干涩起来：
“妈，许美琳是不是又带人去店里闹了？”
话筒另一端良久的沉寂。
“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呢......”
“妈，你别瞒着我。”
舒昀握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她肯定来店里闹事了，说什么？说我勾引宋瑜的男朋友？”
叶甄：“......”
最近的一次，去年年底，许美琳带着她的老姐妹闯进叶甄的花店，砸碎一地鲜花和玻璃制品，破口大骂叶甄不要脸勾引她老公。
那时候舒昀正在备战高考，舒鹏主动约前妻出来吃饭，探讨女儿考前冲刺的问题。普普通通的一顿饭，不知道怎么被许美琳发现了，她在老公面前装得柔顺可人，转脸就冲进叶甄的花店打砸辱骂，吓跑了客人不说，还弄得叶甄不得不关店歇业一周。
舒昀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出她丑恶的嘴脸，以及听过无数遍的恶言恶语。
“一家子没教养，小学文凭生个女儿也是白眼狼，天天吃我家的穿我家的还惦记我家家产，给你一口饭吃都是我大发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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