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狞宠记——穷酸秀女【完结】

时间:2024-04-06 23:01:46  作者:穷酸秀女【完结】
  闻言,刘宋氏一默,须臾后一挑眉,“你可莫要哄骗我,你都是他的人了,他就这般明目张胆的......始乱终弃?”莫不是这小蹄子打算出甚么幺蛾子?
  “无媒妁无定情,何来始乱终弃一说?不过是人家开胃时的小菜罢了。太太若不信,大可以去那佟大人的别院探问,到时便知奴婢是不是唬人了。”
  刘宋氏冷眼斜睇她,见她脸色煞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惨样,便也信了。想起方才她半晌才吭哧出实话,跟个马后炮似的,害自个儿成了个狗腿子,对她是又阿谀又小意,简直恨她恨得牙痒痒。
  眼里闪过一丝恶毒,她竖着眉头朝绿莺哼道:“被人家占够便宜,当成个破抹布给扔了,灰头土脸跑回来,简直丢死个人,端的是烂泥扶不上墙!既然人家不要你,我明儿再去问问朱员外,看他还想不想娶你了。”
  闻言,绿莺顿时羞愤瞠目,她都已然是残花败柳了,难道仍躲不过似猪肉一般的,待价而沽?
  刘宋氏瞥了她一眼,心里冷笑,随意地摆了摆手,支使道:“去给少爷煎药擦身罢。”
  绿莺心内又酸又苦,眼里滞涩。她连忙垂下头,咬牙忍住泪,蹲身福了福,“是,奴婢伺候少爷去了。”
  她转过身,一手抵住嘴,阻住即将出口的呜咽,垂着头一路疾走,正要迈过门槛,又听那人道:“明儿给我继续去卖糖葫芦。”
  还要去抛头露面?似猴子一般被观望取乐、动手动脚?绿莺眼前愈加模糊,心里如刀割一般,没回身,胡乱回道:“奴婢省的了。”
  她一路脚步凌乱,待进了灶房,将门紧紧阖上。转过身蹬蹬蹬紧走几步,趴到菜案边,猛扑在上头呜呜哭了起来。
  直到哭得眼睛肿如核桃,才想起还要给少爷擦身,她连忙擦干眼泪,点火坐上了药罐。
  烟雾缭绕,药气苦涩、温热,将她熏得眼眶微涩,泪珠子又不听使唤地吧嗒吧嗒落个不住。砸在地上的啪啪声,在这孤静陋室内愈加显得她凄苦、无依。
  炉内噼里啪啦,火光将绿莺的脸映得通红。她凝着泪,望着那团热火,忍不住想到,为何连柴禾都能肆意燃烧,她就得如个活死人一般,任人践踏羞辱?
  娘说过:世间万物,皆有其存在的道理。她不禁仰天叹问,人到底为了甚么而活着?有些人活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可心顺意,因为他们不苦。可她这种命比黄连的蝼蚁呢,难道活着就是专门来受罪的?等将罪受满一世,就算不枉此生了?
  端着汤药,绿莺兀自去了少爷的西厢房。
  将药汁子兑入面盆里的温水中,她用手搅了搅,“嘶......”一股焦灼传来,手指头上的伤口被激到,沙沙地疼。
  抖擞着手将巾子泡过药后,她踱到床前。掀开被子,深喘了几口气,她缓缓褪下了少爷的寝衣。尽管这身子每日都要见到一回,可却依然让她毛骨悚然。
  床上的人生着怪病,不会说话,眼珠子也不怎么动,似布偶一般。身子消瘦如皮包骨,双眼暴突,眼白露出一大片,脸颊上的肉都缩聚在了鼻心,两耳被拖拽成了兜风耳。牙板外呲,牙床暗紫外露。那胳膊腿儿更是以不可思议的模样弯曲、歪扭着,直拧成了麻花状。
  刘太太怕儿子生褥疮,每日都让她为少爷擦一遍身子。她回回见这人都怕得要死,生怕他哪日如僵尸一般蹦起来,吭哧一口咬死她。一想到每日都要例行来替他擦拭,那心就变得比秤砣还沉。
  撑着胆子擦完,她哆嗦着手为这人拾掇好,不敢多瞧一眼,连忙奔出了房。
第8章 血蛭
  翌日,当绿莺卖完糖葫芦回来时,堂屋里刘宋氏正坐在床头,啃着个甜瓜。
  离老远瞅见她后,连忙掀起被子,把瓜藏了个严严实实。立起身蹭一下窜到门槛处,朝她抻着脖子,急问道:“今儿卖了多少?”
  “回太太话,卖了二百多文钱。”绿莺走到桌前,从钱袋里掏出铜板,一股脑全摊在桌上。
  刘宋氏眼珠子一紧,立马坐下来,伸手一搂,哗啦一声,将铜钱拢成一撮,喜滋滋地数了起来。刚数完大半,她瞟了眼绿莺,“都拿出来了?没落下罢?”
  她眼里透着精光,挑挑眉,手往绿莺前襟探去。
  绿莺一窒,面皮紫涨,握紧拳头,忍着羞愤委屈,任她翻找了一番才罢休。
  刘宋氏瞧她低头不语,咯咯一笑,“莫多心,我还不是怕你累糊涂了?若不掏干净了,哪日掉石头缝里不还得费事去抠?”
  望着这面甜心苦的人,绿莺心内冷笑,她一个小丫鬟,却要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用自个儿家的手艺、自个儿赚的银钱养活两个主子,还要被当做贼,端的是闻所未闻!
  她垂着头,将怨气掩在眼底,闷声道:“太太若无事,奴婢先去煮饭了。”
  “哎呀”一声,刘宋氏拍着大腿,一脸懊恼道:“你看我这脑子,年纪大了就是糊涂,我们娘俩方才吃过了,可忘了给你留了,哎......”顿了顿,她挑着眉毛道:“少爷还没擦身呢,要不也别开火了,你忍忍,明早再吃?”
  绿莺一窒,又来了!每月总有近半月不给她饭吃,就是驴,拉磨前还得喂饱呢,更何况是人!忍着屈辱,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回了后罩房。
  躺在床上,她想起方才,心里是又恨又气。自从支了摊子,铜板她是一个也未私藏过,晌午时饿得直抽抽,连个包子都不舍得买,可得到的又是甚么?欺凌、猜忌、蔑视、苛待!
  她冷笑着走到房门处,打开门悄声张望了一番后将门阖紧。转过身快步回到床边,想了想,回身又往门口瞄了两眼,瞧确是无人走近后,才一把掀开褥子,于那床板与墙壁的夹缝中取出一纸张来。
  赫然便是冯元的那二十两银票。她怔怔望着它,想起那薄情人,又是一阵心酸。片刻后,她摇摇头,直到将脑海里的人影摇得模糊溃散才作罢。
  绿莺暗忖一番,不行,得寻个隐秘处藏好才是,否则让太太瞧见,必会据为己有。那人如狼一般凶恶,如血蛭一般阴狠,恨不得撕她的肉饮她的血,这银票她死也不会给出去!
  她将屋子打量了个来回,最后定在那口装衣裳的大箱子上。那箱子半人高,她弯下腰,窝进去整个身子,将银票牢牢藏在最底下。瞅了瞅,心下满意,想必上头压着不少衣裳,定不会让人瞧见。
  心下正暗喜不已,须臾后却又忽地一滞。
  她猛地想到,太太会不会来搜?今儿既然能搜她的身,明儿会不会来搜她的屋?
  她慌了,连忙跑到大箱子处,将那银票取出来,紧紧捂在胸前,来来回回在屋里绕圈子踱着步。这可怎么办,先且不说私藏银子会不会招太太打骂,就这二十两银票,她宁愿被耗子啃了,也绝不会便宜那虎狼之人!
  她又似方才一般,将屋子打量了个来回,却失望地摇摇头。闷户橱、大箱子、柜子、床下,都是容易翻找的地儿,藏不了。
  忽地,一抹娇艳被日头衬着,乍然映入眼帘。
  大箱子敞着顶儿,最上头的便是她的桃红肚兜啊。她心下大喜,可算为这银票找到藏处了。
  针头挑刺,彩线飞舞,绿莺将银票仔仔细细缝在肚兜的夹层中,末了又在暗处绣了枝小小莲花,提醒自个儿莫要将其再穿再洗。细白小牙轻轻咬断彩线,她将那肚兜光明正大地放回箱子里,将盖子紧紧阖上。
  大功告成,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心内暗喜,刚想为自个儿的急中生智咧嘴笑笑,可想起一事,嘴就又瘪回去了。
  最愁的还是那老猪妖之事。太太说要去寻朱员外,佟大人虽承诺过在这事上会护着她,可谁知那日是不是他随口说说?大人物吧唧一下嘴,转身时可能就忘了,底下的人哪敢追人家后面鞭催。再说他是官身啊,她就是想去问询,也是不敢的。
  绿莺正苦想着满腹心事,房门却忽地被人一把推开。
  她被吓了一跳,见刘宋氏笑容满面地进了屋,回身将门往大开着,扭头笑着招呼她:“有客要来了,好好招待着。”
  绿莺一怔,刘府来人为何要在她一个下人的屋子待客?她奇问:“谁啊?”
  刘宋氏咯咯一笑,“哎呀,这人也算是你老相识了,听话些,莫要使性子。”
  老相识?绿莺脸一白,定是那朱员外无疑了。
  她手心里攥着汗,浑身发抖,双耳却比往常灵敏。
  她听见太太欣然退去,似是与人在门口逢迎了几句,接着便是“吱嘎”的阖门声,最后,一阵脚步声在她身后缓缓响起。皂靴砸在地面的一声声闷响,犹如砸在她心头。
  她心骇肉颤,缓缓回身望去。
第9章 惆怅
  绿莺在心里暗自立誓,若被这猪妖折磨死,她定要做了厉鬼,绝不放过他和刘宋氏二人!
  她正恨意满满,仿佛一眨眼,便能流出血泪时,忽地瞧清来人,顿时张口结舌,生生呆愣成了傻子。
  冯元迈着方步踱进来,皱眉瞅了眼桌前的几个破烂圆凳,撩起衣摆转身坐在了床上。
  绿莺本以为是朱员外,被吓得七魂出了六窍。如今成了他,免不了嘴角抽了抽,颇有些不适应。若只是喜,那绝对是美滋味,可先惊后喜,便甚是五味杂陈了。
  这就仿佛前方明明遇到只恶虎,正向你呲牙,琢磨该先吃你的脑袋瓜子还是屁股蛋子,可一眨眼的功夫,老虎忽地成了红烧肉,端的是让人受宠若惊。
  冯元冷眼扫了她一眼,见她眼瞪如铜铃一般,没好气道:“见鬼了?”
  她心下点头,可不跟见鬼似的,昨儿弃她不顾,今儿忽地出现在她眼前,任谁能猜到?
  绿莺心里将他这狠心绝情的骂了个来回,可一想到他又愿意要她了,那欣喜劲儿就止不住地往脑瓜门儿上冲。
  她心花怒放地不知如何是好,直似一只陀螺般围着他打转。嘴角似被鱼钩勾住似的,可着劲儿地往天上扬,那笑意像跌进了糖罐子,甜得晃眼。
  瞧他身着官服,想必是才散衙,她连忙上前,殷勤地接过那乌纱帽。屋里没有冠架,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它,甚是庄重地摆在了大箱子上。
  回身时,瞧他眼神灼热,她被盯得不甚自在,正忸怩地扯着帕子,忽听他道:“爷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内弟那里的丫鬟,今儿去了才知,你竟然离开了。”
  绿莺嘟嘟嘴,心下埋怨,不是你昨日说不要我么,怎么说得好似我自个儿要走的?不过啊,她嘻嘻一笑,既然他回心转意了,她便也原谅他啦。
  刘府她是一日不想再待了,偷眼瞄了瞄他,她深喘了一口气,忍着羞意,大着胆子探问道:“冯爷何时接奴婢走啊?”
  闻言,冯元一怔,想了想才道:“内弟那别院离爷上衙的地儿太远,这刘府倒是便宜,爷平日也能轻省些。”
  绿莺眨眨眼,知道他想岔了,便笑着解释道:“奴婢的意思是,冯爷哪日将奴婢接进府啊?”
  她这话一落地,冯元面色一变,屋里一阵寂静。
  气氛有些沉闷,绿莺忽地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想到方才的话,说得并没错啊,不知哪里触了他的逆鳞。正不明所以时,冯元眉梢沉了沉,不动声色反问她:“爷何时说要纳你了?”
  绿莺傻眼,被他这话刺得面皮紫涨。外里羞恼,心内却有些茫然,他这是何意?若不要她,今儿又为何来?
  斜睨了眼她,冯元这回倒没似上回那样发脾气,只是嘴里仍不掩轻视的说道:“莫要得寸进尺,你若本分听话,那姓朱的,爷自会替你拦着,将来再给你挑户好人家,也不枉你伺候爷一场。”
  说了这么多,绿莺终于明白他打的甚么算盘了。他想让她无名无分地跟着他,住的还不是他的宅子,连个外室都不是!说好听点是私定终身,说难听的就是无媒苟合!这是作践她到甚么地步了?
  可她又哪能说不呢。跟着他起码还能活命,况且她的心里始终对他有着丝丝缕缕的牵绊和惆怅,剪不断,理还乱。她就是一只被粘在情网上的小虫儿,逃不掉、躲不开。
  云散雨收,冯元闭目喘息,叹道:“先人诚不欺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爷这回总算是领教了,你这可人儿真是能要了爷的命。对了,爷给你家太太留银子了,她不会再琢磨将你嫁人了,你也莫要去支摊子了,爷的人,轮不到旁人动手动脚、肆意相看。”
  闻言,绿莺心内又酸又涩,只紧紧抱着他,抱着她的天与地。
  外街响起了梆子声,竟已二更了,今儿倒有些放纵了。将绿莺细嫩的身子往怀里一搂,他阖上眼,“夜深了,歇了罢。”
  转眼四月已然过去,进了五月后,天儿便渐渐暖了起来,百花盛开,冯元跟前的小厮德冒穿过一路花香进了正厅。
  “甚么?老爷又不家来了?”听完德冒的回禀,冯佟氏脸一沉。想到近日来的担忧,借着撇茶末,将眼掩在茶盏盖子下,不动声色地试探道,“老爷既吃醉了,可有妥帖的人伺候着?”
  大户人家的下人,又是老爷跟前得力的,自是圆滑惯了。德冒知甚么该说,甚么不该说,“太太宽心,有小人在呢,小人定尽心尽力伺候老爷。”
  晓得这小厮嘴严,再问也问不出甚么,冯佟氏冷哼一声,摆摆手将他打发了。
  她看向身旁的宋嬷嬷,挑眉奇问道:“奶娘,你说怪不怪,从前也未见老爷这般贪杯,怎么近日总去吃酒?”
  宋嬷嬷一惊,她倒是早就听了些风闻,说老爷在外头有了个相好。因这事不知真假,况且太太晓得了也只有动气的份儿,她曾踌躇许久,终是未向太太提及。老爷与太太间已是够生分的了,与其拈酸吃醋惹老爷厌,不如做个装聋作哑、贤惠端方的正室,让老爷记着你的好,才能家和万事兴。
  想明白这些,她垂下头,嗫嚅道:“想必、想必是与同僚来往应酬罢。”
  她这奶娘自来藏不住心事,此时眼神躲躲闪闪地一瞧便是做了亏心事,冯佟氏愈加笃定腹内忖度,“往日哪来那般多的应酬,老爷为人我最清楚,从不做结党之事。奶娘将我奶大,还跟我见外?我不得老爷心,渊儿亦是个不懂事的,府里也只有奶娘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说着便有些哽咽,睁着通红的眼儿望着她,“若连奶娘都不跟我交心,我岂不成了孤家寡人?”
  宋嬷嬷一听,急了,“太太莫要这般说,老奴做甚么都是为了太太啊。”叹了口气,她无奈道:“老奴亦是听几个婆子说的,想必这事是从那几个抬轿子的粗仆嘴里传出来的,说老爷被一个小门户家里的丫鬟绊住了脚。不过啊,”她劝道:“太太也莫要太过担忧,男子哪个不沾腥?俗媚之流罢了,老爷热乎两日也就丢开手了。”
  闻言,冯佟氏仍免不了一窒。她心中虽隐隐有些影儿,可那也是猜测,待此时终于验证了,她依旧有些不敢置信。洁身自好半辈子的老爷为何忽然在女色上头开了窍?一直自制端方的人怎么就迷恋上了那低贱女子?再不信也不行,他夜不归宿难不成是去赏荷下棋?
  “到底是怎么被那狐媚子勾搭上的?”愈想愈酸,恨得心尖儿生疼,又妒忌又恶心,她银牙几近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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