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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不从周——绿皮卡丘【完结】

时间:2023-03-25 09:04:54  作者:绿皮卡丘【完结】
  陆公不防听见“兖州军”三字,不由转过眼来瞧她——分明尚带了一丝稚气的明眸皓齿,却切切堆起一副感激天恩、心悦诚服的模样,实在有些滑稽。
  他冰封似的面容终于划开了一道口子,眼中蕴了丝调侃,“小娘子果然名副其实。”
  谢小娘子引他入东首第一间“清欢”落座,一面吩咐了伙计取果子点心,又唤来茶博士点茶,一时未及细想。直至二人相对坐定,转头一琢磨,才明白他是何意。
  名副其实……确实,全天下怕是没有第二个闺阁女子,似她这般,闺字传扬到千里之外人尽皆知了。
  谢小娘子一时不知如何作对,秀眉一扬,“陆公这是何意?这样嘲讽一个姑娘家,可不是君子的行径。”
  陆公愣住,不知为何竟叫她有了这样的误会,艰难地否认,“在下绝没有嘲讽小娘子的意思……”然他实在不善口舌,要去宽慰一个姑娘家,更不知从何启齿,憋了半天,只说:“……小娘子的名字,是极好听的。”
  好听吗?她倒觉着一般。十四岁上行笄礼,父亲谢忱给她取了正经名字,叫做“郁文”。
  后来才知道,那年天下初定,先帝在中京城登基,父亲及谢氏的处境却不免尴尬起来。战乱时节,谢忱是助一方霸主逐鹿中原的商贾,是倾尽财力从龙的股肱,可到了太平之日,居江湖之远的“首富”,便难免成了庙堂隐忧。虽然父亲与天家是战火里过命的交情,可一旦身份转换,在其位、谋其政,狡兔死、走狗烹,难说往后是怎样的光景。父亲舍不得谢家这些年的基业,不肯交付了身家换入朝的尊荣,只好战战兢兢、日复一日地,向帝王表忠心。
  她十四岁上得的名字,便是父亲上表朝廷的一道忠心。
  孔圣人曰:“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天家姓周。
  倒也是巧妙。为此,先帝甚至还赐了她一根玉簪作笄礼。从此,她的名字便随着朝廷的赏赐流传开来,朝野上下人尽皆知,谢家有女名郁文。
  谢郁文得知名字背后的真相时,倒也未觉如何,只叹父亲及谢家不易,这条路往下怕是不好走。可此时,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陆公”,竟要拿她的名字来打趣,那可就是大大的气人了。
  他既自中京城来,瞧着也不是寻常人物,如何会不知其中的缘故?“名副其实”,是想说她谢家而今苟且的姿态难看吗?
  再往下说,就其心可诛了。
  谢郁文垂首不语,顿觉寥落。她自然知道,原该寻了旁的话头略过去的,可她忽然没有了兴致——这算是怎么回事呢?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才帮她解了围,自己硬要请人家入楼来吃一盏茶,就算是两句话不投机,也不该使脸色吧?枉费父亲带着她在生意场上历练多年,竟还这样任性、这样没有城府,真当三省其身。
  大约是因为,第一眼无端觉得他是值得信任的人,忽又发觉不是,这才格外失落吧……谢郁文落寞地想着,甚至生出一丝委屈。
  见她神色几变,陆公心中也是懊悔不已。他本不是多舌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寡言,部下多畏惧他心思难猜,今日却对着一个年轻姑娘家出言不逊,何况她还是谢忱的女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搭错了哪根筋。
  想到此处,他起身离席,肃然朝她赔了一礼,“小娘子,今日是陆某口不择言,还请小娘子宽宥。但陆某绝没有对小娘子及令尊不敬的意思……”停了停,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若小娘子不忿,陆某愿择日登门,向小娘子与令尊当面赔罪。”
  谢郁文好不讶异。方才在门外,还觉着他巍峨凛然如一株雪松,这会儿转眼雪松就弯了腰,姿态放得这样低,还要登门致歉……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他略弓着身子,垂目立在她身前。直至此刻,谢郁文方得细细打量他的长相——他气场太强了,一身凛然之气,叫人不敢直视。她小心一觑,才发现其实这位“陆公”很是年轻,至多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眼疏淡,鼻梁直挺,薄唇紧紧抿着,若细看五官,其实十分清俊,甚至显得有些文秀,全然无法想象,他竟能有那般叫人不敢靠近的气场。
  这“陆公”,好像也就是个纸老虎嘛。谢郁文忽然想笑,心中立时松快,方才的一点失落瞬间一扫而空。
  她jin起身,伸手虚扶一把,请他入座,“陆公这是说的什么话,今日是我要谢陆公为鸣春楼解围的,怎么又闹得陆公向我赔罪呢,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陆公敏锐地捕捉到,转眼间她已经换了称谓。朝她一望,倒真是神色柔和,毫无异样了,他暗自舒了口气,却也愈发摸不着头脑……年轻姑娘家,才是真的心思难猜啊。
第3章
  年轻姑娘这会儿眉眼弯弯的,朝他言笑晏晏,“陆公既然早知道我的名字,那赶紧自报家门才对。”
  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更名,陆公此刻却踌躇了,抄起茶盏饮了口茶,又缓缓置于案上,正襟坐得端稳,终于生硬开口,“某姓陆,名……庭兰,自中京城来,昨日方至城中,暂且借居城东金梁巷一处旧友府邸。”
  陆庭兰……难怪他要踌躇,这样温软,实在不像是“陆公”的名字,该是“陆公子”才对。谢郁文又忍不住一笑,这样想着,不由自主便改口了,瞧着他的目光再难掩探究与好奇,“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玠耳。府上尊长,想来是对陆公子颇有厚望的。”
  陆庭兰垂眸,淡然道:“彼时奸臣当道,社稷危亡悬于一线之间,谈何厚望呢,不过是乱世间能挣下一条命罢了。”
  谢郁文听着这话,觉得耳熟,细一琢磨,原是爹爹也同她说过类似的话。母亲怀她时,爹爹才携了妻子出京南下,生意堪堪走上正轨,免不了亲自在江南各州郡间奔走,尚未在余杭城安定下来。娘亲身子本不强健,加之有妊时车马劳顿,她刚出生时,瘦弱得像个小猫儿。
  自她记事起,谢家的境况已然好了许多,后来更是蒸蒸日上,一发不可收拾了,可她幼时的记忆里,总有许多爹爹饮醉了酒的场景,悔恨交加地与她长叹短吁,“你娘生你时落下了病根,后来再没能调养好,没两年便撒手去了……都怨爹爹,没能将你娘看顾好,一味想着成一番大事,实则生逢乱世,一己之力微末如浮尘,要留得命在,才是最大的本事。”
  她想到此处,也有些怅然,“我爹爹也总这样说……乱世间女子尤其不易,要似芦苇一样坚韧,即便没有遮风挡雨的大树、没有可攀缠的乔木,也能挺立着活下去。”
  她忽然想到,据说当时,母亲期望尚在襁褓中的女婴能似芦苇坚韧、虚怀,便为她取了“葭”作小字,直至如今,即便十四岁上有了正经名字,父亲仍习惯唤她“葭葭”。
  芦苇,蒹葭,而他的名字偏叫庭兰……
  “蒹葭依玉树”……哎,明明长辈们都是好意,怎么两下里一合计,她却好似莫名其妙叫他占了便宜?
  不免有些脸红。好在女儿家闺阁里的小字,断不会似“郁文”那样,拿到外头去说,陆庭兰是永远无法得知了。这个便宜被占得无声无息,好险好险。
  陆庭兰自不知她一时间转过了那样多心思,只是品咂着先前她那句“要似芦苇一样坚韧”,渐有别样的感触——谢公原是这样将女儿教养大的,难怪先前那人言语间、手脚上冒犯至此,对女子而言,无异于羞辱了,可她不仅没上心似的,还有坦然的余力与他周旋、细心打探他的来历,全然不是囿于闺阁的胸襟与眼光。
  二人一时无话。阁中静得很,窗棂上半卷的珠帘细碎作响,软软的春风仿佛都有了声息。谢郁文瞧了眼阁子外的清浅翠意,想起了什么似的,“陆公子初来余杭,怕是还未得空吟赏春光吧。”
  她引袖,为他添了茶,一面笑道:“我们余杭比不上中京城繁华,唯有山水上可称得上是钟灵毓秀,本地的吃食花样也多——陆公子若不嫌弃,几时得空,我使一位家中最精通吃喝玩乐的管事,领陆公子在城中城外好生游玩一番,也算是尽一尽地主之谊。”
  陆庭兰不置可否,只垂眸饮茶,片刻方道:“小娘子在余杭城中长大,城中吃喝玩乐之事,定然也十分精通吧。”
  她欣然点头,很有些孩童般的得意,“那是自然。不止吃喝玩乐,城中哪家香料铺子进了新货,哪家酒楼来了新厨,我都了如指掌。”
  陆庭兰闻言,抬眼淡淡扫了她一眼,又不说话了,她忽然后知后觉——这是要她亲自领着他满城游玩的意思吗?近日府上有大事,阖家上下正在城外的宅子里忙得人仰马翻,她懒得掺和,特意往城中来,想着避乱小憩一段时日。若要领他踏青赏春……倒也不是不行。
  谢郁文有些瞧不明白他,挺冷淡的人,惜字如金,对自身来历讳莫如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且那一身凛然正气,负着什么千斤重担似的,怎么都不像是会有兴致与任何人同游,何况她一个才认识两炷香功夫的陌生人。
  不过左右她对他不反感,也存着好奇探究的心思,他既主动开口,她应承得也爽快,“那陆公子若愿意,我便亲带公子游览一番。公子几时有了兴致,头天先着人上鸣春楼来知会一声便是,但凡没有家中长辈的指派,一定领命。”
  又略坐了坐,陆庭兰便起身告辞了。她也不强留,亲自领着钱掌柜将他送出门外,方才退回楼中,与徐徐二人回了阁子里。这会儿才想起今日本是要来试菜的,叫刚刚的事这么一打岔,晌午都不曾正经用膳,方觉着饿过了头,忙命伙计传了新排的菜色,一一呈上。
  一时间,人都退了出去,徐徐瞧着她百无聊赖的模样,甚是担忧,“小娘子,您方才怎么就答应了那位陆公呢,这叫人瞧见了,多不妥当呀。”
  谢郁文奇道:“青天白日的,春光正好,满城皆是女娘郎君、至交好友踏青同游的呀,这有什么不妥当?”
  江山飘摇了二十余年,烽烟里的众生能活着便是不易,战乱年代,无人去讲究什么规矩礼节。而今天下初定,也不过三年五载,太平时节的日子还是新鲜事,开化的世风未及醒过神来,一时记不起“讲究”是什么模样,男女之大防,尚在前朝的故纸堆里埋着。
  “小娘子,你与他们不同呀!”徐徐有些恨铁不成钢,“您已经定亲啦,这样与陌生男子把臂同游,多少还是要叫人说闲话的呀。”
  谢郁文一愣,哎,确实,时常把这茬给忘了。
  她三四岁上便叫谢忱安排与人定亲了,每念及此事,谢忱也觉着有些对不住这个宝贝女儿,可实在对方本就是至交,更是拿命救过他的恩公,为谢家丢了性命,临终前放心不下寡妻幼子,谢忱正在悲痛愧疚的顶点,便许了两家儿女婚约,以慰恩公一家老小必然终身有托。
  其实谢忱事后省过神来,也略有悔意——报恩的方式海了去了,或是认恩公幼子作义子、或是叫官府作见证,立了字据奉养终身,总之犯不着将女儿的婚事也牵扯进来。可说什么都晚了,两家人已换过文定之礼,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谢郁文自懂事起,便一遍又一遍地听谢忱细说其中来龙去脉,在她还全然不懂什么是成亲、什么是终身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有这么个未婚夫婿了,所以反倒无可无不可,没什么羞怯、欢喜或是忧愁的情绪。
  大约就是等到了日子,家中要多住上一个人吧——她对未婚夫婿的看法,最多就是到这里了。
  与她定亲的人是明州薛家的郎君,叫做薛昌龄,年长谢郁文一岁。薛恩公谢世后,谢忱在余杭买了一所精致宅院,记在薛家名下,薛家寡妻幼子自此便寓居余杭。
  谢忱对薛家看顾得很上心,赀财不断,寻常若觅得了什么好物件,也头一个想着往薛宅中送,但除此之外,两家人其实并不常走动,至多年节时一道同席吃上一顿饭。薛郎君似乎是内敛的性子,谢郁文一年也与他说不上两句话,说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可此刻想起来,那薛昌龄的面貌都是模糊的。
  想起这未婚夫,谢郁文也有些唏嘘,“也不知道爹爹究竟是怎么想的,这薛郎君前两年乡试中了榜,显见是要走科考入仕的路子。入朝为官的人,避嫌都来不及,我要是真嫁给他了,定然不好再插手家里这一大摊子的事儿,那谢家不是后继无人了么。”
  可现下终归还是定了亲的,爹爹是重情重义的人,她也不好叫爹爹丢脸。想到与陆庭兰的约定,她便不再坚持:“那就算了吧,若陆公子真来鸣春楼找人,便让堂兄替我去吧,堂兄与他同是男子,想来也更能领会得陆公子所求的乐趣所在。”
  话虽这样说,还是不免有些小小的遗憾。谢郁文长这么大,满余杭城都没遇见过陆庭兰这样不简单的人,余杭城到底不如中京丰富多彩呀,她惆怅地想。
  已交了未时,鸣春楼过了最忙碌的时辰,楼中换了一拨茶客,细声软语声渐悄。谢郁文便将后厨暂代的两位掌厨唤了来,将新排的菜色一一瞧了,口味上自没有什么多说的,不过形色、意蕴、名字上略提了建议,几人相互参详,斟酌改动。
  待瞧过了菜色,她又请来钱掌柜,一道坐着吃了会儿茶,聊了聊近日楼中之事,将近两月的账目掌了眼,方才算忙完。
  从鸣春楼中出来,已过申正,城中谢府的管事早得了信,已派了车驾候在楼前。正要离开,谢郁文忽记起一事,复又回头寻钱掌柜,“钱叔,先前那个回了梁公子两句嘴的伙计呢,还在不在?”
  钱掌柜一愣,“您说三胜啊。”这等琐事,寻常也用不着他过问,一时不明就里:“他闯了祸,已经叫堂下管事的辞了吧。”
  谢郁文点了点头,“去找一找,若已经走了便罢了,若还没走,要是他愿意,让他去我府上,寻张管事。”
第4章
  忙了这半日,披着落日斜晖,终于回到家中。
  谢家在余杭城内有座“宜园”,位于城北通明巷一带,枕鸣春支流芝水,乃是内城最为风景秀美所在,原是谢忱初到余杭时购置的。彼时山河动乱,人人自危,各有各的苦楚,满城尽是亟待出手的产业,于是乎,这处妍巧玲珑的宅院,谢忱买入时所费,远低于行市。
  而今宜园却已不常住人了。近年来,谢忱上了年纪,愈喜山水清幽,原先千头万绪的商场中事,诸多也有了女儿代劳,索性将家小都迁往城外鸣春山上园子里去。寻常有事往城中来,一日间赶不及出城,方才会在城内老宅留宿。
  谢郁文却还是喜欢城中这宜园更多,毕竟自小便在这园中长大,一草一木总关情。
  如今她协理家中生意,每月总有一旬上要进城,期间便留驻在宜园中。偶尔不在谢忱跟前承欢膝下,她也乐得自由自在。
  今日谢郁文进城来,亦打算在宜园小住一阵,倒并不为公中事。此时望着夕阳下碧水盈盈,山石小品宛转,更有一番久违的清闲意态。
  谢郁文从前住西边的“若雪堂”,这些日子便是回来得少了,一切仍打点如旧。她换了身天水碧的襦裙,当窗闲坐,看着天色渐收,廊下渐次点起了灯,临水一溜映得似明灭星光。
  侍女冉冉送甜盏子进来,瞧她兀自坐着发愣,笑道:“小娘子别总在窗下坐着了,入了夜那风吹得凉。”说着,将茶末釉的莲瓣碗摆在案上,“小娘子尝尝这樱桃酥酪——今年头茬的樱桃,还是恰逢着今日水路上公中两只货船入城,捎来了二篓樱桃,小娘子可是城中头一个尝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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